他的愛,已經給我了
【專訪歌手張惠妹】
嘉義市港坪體育館舞台旁的貴賓室裡,安安靜靜擺著一台擦拭得晶亮的古董打字機,不搶眼,卻無法讓人忽視。
塞車在高速公路、終於在開場前匆忙趕抵體育館的歌手張惠妹,進入貴賓室時,不經意轉頭望了一眼打字機。
第一個直覺是──好美的打字機啊!
舞台上,雲林正心中學合唱團正唱著由梁弘志特別填詞譜曲的「愛的花園」,讚頌一百歲的蒲敏道神父,及他一手創建的聖心教養院;而剛剛趕到體育館的阿妹與打字機擦身而過,隨即在絕對不受干擾的貴賓室樓梯間轉角,輕輕哼著等一下要為老神父獻唱的歌曲,溫熱一下喉嚨,同時調整一下趕路的情緒。
沒多久,當阿妹走下貴賓室的樓梯準備上場演唱,聖心教養院的修女告訴她這台打字機的故事:當年蒲神父就是靠著它,一鍵一鍵、一字一字,認真敲打出一封又一封的募款信函,創建了教養院並且幫助了很多急需幫助的人們,這次蒲神父要把打字機捐出來義賣,為聖心募款。
阿妹當場楞了一下,輕輕撫摸著打字機,心中悄悄做了一個決定………。
這一天,是2000年12月23日,聖誕節即將來臨!
他的愛己經給了我
陽光暖洋洋地照著大地,嘉義市港坪體育館前熱鬧滾滾,上百個園遊會攤位人潮洶湧,許多幼稚園小朋友在舞台上盡情的歌唱、舞蹈,歡樂的氣氛驅走了冬天的寒意,也溫暖了現場每個人的心。
「讓愛永遠年輕!」
這是天主教嘉義教區及聖心教養院為了慶祝蒲敏道老神父一百歲生日,結合嘉義縣市幼稚教育學會及許多善心人士共襄盛舉,所擴大舉辦的慶生活動,從早上十點開始到中午時分,體育館前廣場掌聲、歡笑聲、人群喧嘩聲不斷洋溢著,而午後兩點在體育館內開場的「感恩禮頌」是最後的壓軸,眾人期待的張惠妹,即將登場為蒲神父獻唱。
該如何想像,當熱力四射的天后歌手張惠妹遇上一百歲的老神父呢?
在觀眾的掌聲與期待中,阿妹終於上場了!
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阿妹緩緩走到舞台中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第一句話就說:「我好像應該走下舞台才對!」
現場突然一陣騷動、不安。就這樣,阿妹毫無顧忌走下舞台,很堅定地走到蒲神父面前。一股莫名的力量,讓阿妹先是彎下身子唱著歌,接著,就彎屈了雙腳、蹲了下來,謙虛而虔敬地蹲在神父面前、蹲在天主面前!
阿妹很自然而然抬起頭,用雙眼仰望著蒼蒼白髮的老神父,以她誠摯、高亢而深情的聲音,唱出:「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老神父的面容總是如此慈祥,在歌聲中,他的眼神似乎充滿著堅定與感謝,看著眼前這位天主派遣來的大女孩,用美妙的歌聲頌讚天主的大愛,老神父緩緩伸出雙手,輕輕地覆蓋著阿妹的手。
愛,彷彿在兩人的雙掌之間交融流轉………。
這真情的一幕,完全在節目安排之外,沒有人會想到阿妹竟然如此真情流露、竟然如此情不自禁,那一瞬間,不知讓多少觀眾感動、甚至激動,眼角竟泛著眼淚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走上舞台,就覺得應該靠近老神父!」
阿妹在事隔將近一年之後,接受我們的訪問,她仍略帶激動地說:「能夠對著蒲神父唱歌,為他獻出我的聲音,是我最大的光榮,彷彿是天主給我最大的榮耀!」
「他的一生有多少歲月、多少的愛!在他身邊,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愛已經給我了,我怎麼能不感動呢!」阿妹這樣敘說著久久令她無法忘記的感動。
讓阿妹感動的打字機
阿妹用她的歌聲表達了心中的莫名感動,現場兩、三千位觀眾,也以熱烈的掌聲回報阿妹的真情演出。而坐在台下的老神父,雖然因為年紀大而有些重聽,但他臉上的表情很清楚地說明,這樣的感動絕對是超越言語的,現場的熱烈氣氛已證明一切。
趁著氣氛,主持人邀請阿妹來義賣那台意義不凡的打字機。
從兩萬元起跳的義賣價碼,在主持人的帶動下,節節升高到四萬元、五萬元、五萬五……。
突然,阿妹終於忍不住,竟然主動開口將價碼加了一萬元,現場先是一陣安靜,緊接著是一片嘩然、一陣極熱烈的掌聲,怎麼帶頭義賣的阿妹竟然自己加入了呢?
兩位節目主持人暗自一驚,毫不猶豫又將價錢一波一波向上推動,阿妹很堅定地連連加了四、五次價錢,到了最後飆上十萬元、十一萬元、十二萬元……,只剩下阿妹跟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奶奶兩個人在「搶」這台打字機,現場氣氛越來越詭異,出價後的掌聲一波接一波,然後就是一片安靜,等著阿妹或老奶奶再加上去,沒人敢隨意出點聲音。
當阿妹胸有成竹地喊出十三萬五千元後,除了一再詢問有沒有人還要加碼,表情似乎很篤定,就算有人再加碼,自己一定要再加上去!
不料台下又傳來一聲:「十五萬元!」,住在雲林土庫鎮的源順沙拉油董事長夫人吳陳瑞照老奶奶,在眾人的驚愕與鼓掌叫好聲中,突然表示要說些話。
吳老奶奶說:「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買下這台打字機,然後再回贈給蒲神父!讓神父繼續擁有這台陪伴他多年的打字機,繼續為需要幫助的人募款。」現場立即響起一片熱烈掌聲。
這時候,台上的阿妹似乎被老奶奶這番話愣住了,沉默了一會兒,阿妹回過神想著:「怎麼辦?顯然這是這部打字機最好的結局,我似乎不應該再加上去了!雖然我真的很想擁有這它,怎麼辦………。」
到底,阿妹多麼想擁有這部不知募到多少愛心的打字機呢?
「我一直很喜歡收藏有歷史、有故事的東西,」阿妹回想起來仍有點惋惜地說:「當時,我一聽完這台打字機的故事,彷彿就看到神父很認真地在打字募款的畫面,它絕對不只是一台冰冷的機器而已,還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在裡面。」
「不過,我真的很喜歡這台打字機再回送給神父這樣的結果,當時如果不是老奶奶這樣表明心意,我一定會再把價錢喊上去!真的,我一定會這麼做。」
當初阿妹與這台「愛的打字機」擦身而過,不過當她聽說這一年來,蒲神父一直用打字機寫出一封又一封的信到國外,做了很多善事,她也不禁為這美好的結局欣慰不已。
祈禱,釋放我壓力
「媽媽是虔誠的天主教友,我們家人也都是!」
提起她為何答應前往嘉義,為蒲敏道神父的百歲生日慶祝活動獻唱,阿妹說:「這應該是天主的安排吧!」
聖心教養院為了邀請阿妹前來為蒲神父慶生,除了由劉振旺院長專程到台東拜訪阿妹的家人,還且準備了很多蒲神父的生平資料,阿妹說:「媽媽和三哥告訴我許多關於老神父的事情,我聽了很感動,再怎麼忙,也一定要來!」
「我的工作很忙碌,出新專輯時,通告時間往往軋得很緊,甚至經常要往國外跑,沒辦法每個禮拜天固定上教堂望彌撒,但是每當工作到了一個新階段開始或需要突破時,我會到教堂禱告,祈求天主的幫助。」
在歌壇闖蕩多年,人生難免有高潮有低潮,阿妹並不諱言自己的情緒起落,她認為:「宗教信仰給我許多力量,壓力大的時候,有宣洩的出口,可以適時釋放壓力,調整情緒。」而在自我調適的過程中,宗教信仰與家人的默默支持,是她最感到安慰的。
天主的安排總是如此巧妙,一部古董打字機,將歌壇天后張惠妹與一百歲老神父的生命情感連接在一起,阿妹真情感動的是什麼?
或許正如阿妹自己所說的,當她在老神父面前歌唱的那一刻:
「在他身邊,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愛已經給我了!」